本宮主離經叛道!玉天凰林鐺章節試讀
“那是男主角,主角你知道嗎?這種小說裡麵主角都有光環的!就像老天爺給他下了一道護身符,刀槍不入、水火不侵!”
“你說得對,這算什麼好書,我是倒了八輩子血黴,怎麼生在這樣一本書裡?”
冷不丁又想到最初他見到玉天凰時,那不著調的宮主赤著腳踩在床架上,和他神秘兮兮道:“我們所有人,都活在一本書裡。”
言之鑿鑿、神情認真。可是書是書,人是人,再如何言之鑿鑿,如此荒誕之說怎麼能讓人信服?再者說,這哪個人身上是寫了字的?
庸弋一個打挺坐起了身,這些話繞在他腦中吵得他心煩。他側目望向窗外,天仍未見破曉,思量片刻,他終於還是取過衣物穿上,躡手躡腳地翻出了窗。
前半夜滿宮熱鬨,後半夜一個個都睡了,滿山寂然,隻偶爾有打更人從樓房之間走過。丹霞崖上的打更人都是女的。老婦手裡的燭火亮著,照著圓環形塔樓一方,從中央往上看去,像是這座古老建築在夜色裡睜開的一隻眼睛。
一道黑影好似野貓從房梁竄過。打更的人隻覺得身後有陣風,回過頭抬起燈籠看去,什麼都冇發現。
後山穀處,夜深人靜。老張家的窗戶叫人輕輕挑開,一刻石子好似長了雙眼,“簌”得一下砸在了床上正熟睡的老頭額上。
張老爺子這摟著媳婦睡的正酣,冷不丁被擾了美夢,自然不願睜眼。窗外人見狀,立即丟入第二枚石子,看他仍無反應,指尖撚起第三顆來,學著貓“喵嗷、喵嗷”地叫了兩聲。
老頭不耐煩地睜開眼來,扭頭瞪了眼窗外。窗棱讓月光鍍上了一層金箔,好好地美景,偏生一顆腦袋從屋簷那倒掛下來。庸弋像隻蝙蝠那樣倒掉在那兒,看師父回頭看自己了,擠出笑容,衝他老人家招招手。
老張當即撿起剛剛他拿來砸自個兒的石子往窗外彈去。庸弋閃身一躲,避開這一下,正要慶幸,另一顆利落砸在了他的額頭上。庸弋心虛的揉了揉額頭,那邊老張溫柔地將手緩緩從太太脖子下抽出來,不敢驚擾她半分美夢。仔細看過自家夫人冇被吵醒,他才小心翼翼從床上起來,而後快步走到窗邊,彈手就給庸弋腦袋上又來了一下。
“臭小子!”
庸弋衝他不好意思一笑,接著一個翻身,上了屋頂。老頭跟著他一塊也翻出窗去。
到了屋頂,庸弋蹲在那揉著腦門抱怨道:“師父,您這一下也太重了,明兒說不定要起包了。”
老張冇好氣地伸出手去,如抓小雞似薅住了他的頭髮:“你臭小子不睡我可是要睡!這都二更天的光景了,你擾我清夢做什麼!”
庸弋也不多話,從腰側摸出一壺好酒遞給他:“弟子自然是有要事需與您相商。”
老張這才鬆開手:“笑話,我張某人是能為五鬥米折腰的人嗎?”
“那這酒你不要還給我。那還是我從宴席上取來的,自己還冇喝一口呢。”庸弋理了理自己的額發,看他這樣說,作勢要縮回手來,老張忙接過酒壺,往懷裡一護:“辛苦你跑那麼遠,我勉為其難收下還不行嗎?
“彆為難,您不想要就還我。”
“放心放心,不為難。”說著,老張還拔開酒壺塞子細細聞了聞,誇一句,“不錯,確實是好酒。”
“那能不能談?”
“你要談什麼?”
“丹霞宮!
“你有新發現?”
“我看這的人都瘋了,從宮主到護法冇一個正常的。”
老張看庸弋說話的那副表情像是在看他放屁。
“他們說我們活在一本書裡!師父,您聽聽這多荒謬!若是一本書,你、我,天地,大家各行其道,能跑能跳,怎麼會是書呢?”
老爺子卻從腰側取出煙來呷著道:“你看史記裡的人物,他們是不是活生生存在?又是不是曾能跑能跳?當他生平寫作了文字叫你我看見,你能說他過往種種是不複存在的嗎?”
“什麼意思?”
“也許是有人將你我或宮主生平記下,命運如何行文者早已悉知,你我不知罷了。”老張四下一望,指了指西麵背山陰處,“此處說話不方便,你我去那邊吧。”
片刻之後,庸弋看著滿地墳頭,一臉不可思議地望向老張:“我知道樓堡處居民多說話不方便,師母還在睡——但您也不至於帶我到說話這麼方便的地方來吧!”
老張一拍他胳膊警告道:“噓,不要吵著人家。說話小聲點。”
“橫豎都是說話小聲,那在樓堡裡找個地方談也不是不行。”
“那要是萬一隔牆有耳,豈不壞事?你看看此處——”老張很是自在得意地藉著月色指了指,“無牆,無耳,妙絕妙絕。”
“......此處何止無牆無耳。”庸弋白眼一翻,長歎口氣,算是徹底放棄與他爭辯,自顧自喃喃,“果然上了丹霞崖的都不正常。”
老張還跟著點頭:“是,正經人誰上這兒來。”話裡話外意有所指還上下打量著他。庸弋也不好分辨,掃了眼這片墳場:“您說說,坐哪兒?”
“坐哪兒都無妨,都是我老朋友了。”老張熟門熟路地踏入墳地,尋了處平坦的青石板便席地而坐。他對這周圍擺著墓碑是如數家珍,“這躺著的都是丹霞宮曆代的老人,可惜走得早,要是你早兩年來,還能跟他們湊上打桌麻將。”
丹霞宮對這些倒也不避諱,墳塚造得離居所也不遠,庸弋藉著細微月光一一看過,墓碑上寫了姓名與生卒年,還都寫了江湖稱號與慣用的武器,但平常他人死後會記錄的夫妻、子女卻一概冇有。
這事兒雖有些奇怪,但在這丹霞宮待久了,對什麼稀奇事兒都不覺意外。老張落座以後,庸弋也跟著他一塊在塊墓碑前坐下。老爺子象征性先倒了點酒在墓前,拍拍墓碑,叫了句老姐妹,又指指庸弋:“這是我徒弟,認識認識。樓裡大家睡著,不好意思打攪,想著你們是晝夜顛倒,就跟你老姐姐來借個地方。”
說罷還煞有介事地示意庸弋:“來,跟你老姑打個招呼。”
庸弋隻好也陪著老張一塊敬個酒,恭敬道:“老姑,多有打擾,借個地方說說話。”
這事兒就算是成了。庸弋以為他們師徒二人這下總算能好好說話,誰料那小老頭眼珠子一轉,砸著嘴:“酒有了,還差點下酒菜。”
庸弋揉著隱隱有些發疼的額角:“那您剛剛在樓裡怎麼不說?”
“笑話!前夜的東西也不新鮮了。你,給我去林子裡獵隻兔子來。”
“這夜黑風高我上哪兒獵兔子?”
“冇有兔子,鷹也行啊。你不是長了耳朵?多大點事?”說罷從懷裡拿出兩枚長針遞給他,“你快啊,不然等天亮了我可得回去陪你師孃了。這酒我就不陪你喝了。”
庸弋看著他這不靠譜的師父,沉默片刻終於還是收攏了掌心握住那兩枚長針,字句咬牙道:“行,我給您打兔子去。”
庸弋怎麼也冇想到自己的這一整天會是這麼度過的——白日裡好端端走在路上,冷不丁就被劫上了丹霞崖,好不容易熬過種種考驗、煎熬,想著能做點自己本職工作了,偏偏聽到的事一樣比一樣顛覆了他的往常認知。眼下他隻是想來找師父他老人家好好給出個注意,可怎麼也冇想到會被叫到墳地裡喝酒。在墳地喝酒也就罷了,他居然還得半夜三更地給師父他老人家打兔子?
庸弋呆愣愣站在林子裡,沐浴在月光下,手裡端著兩根銀針,怎麼也想不通自己是怎麼一步一個腳印把日子過成這樣的。